不鼓劲也块块坟起的肌肉。 他的头并不是特别大,那更显得他的脖子的粗壮。那脖子,看来像是短短的一截石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桩,而在石桩之上的,则是一张看来凶恶无比的、带著疤痕的脸。那张脸,根本不必摆 出凶恶的神情来,已足以令人震嗫。自他双眼之中射出来的那种凶光,足以使得胆怯者 俯伏在他的脚下,听凭他的宰割! 他的脚上穿著一双短靴,在右边靴统子上,插著一柄十分锋利、隐隐闪光的匕首。 他的双手手指,在缓缓伸出著,当他的手指捏成拳头时,看起来不像是两只人的拳头, 而是一双铁锤。 一看到这样巨大的一个凶汉,原振侠就不禁呆了一呆。他自然从来也未曾见过这个 巨汉──这样外型的人,任何人见过一次,便再也不会忘记的,可是原振侠又有似曾相 识之感。 他陡地想了起来──林文义叔述的经历中的山虎上校,应该就是这样子的吧! 原振侠才一走进来,门就在他的身后“砰”地关上。原振侠的心中,并没有怯意, 只是有点愤慨。他自然不会以为那是黄绢的主意,这个巨大的凶汉,多半是卡尔斯将军 派来的──卡尔斯将军不但是狂人,而且是十足的懦夫! 他冷笑了一下,迎著那巨人,向前走出了几步。当他接近对方之际,甚至可以感到 对方体内迸发出来的那股异乎寻常的力道! 他已经在迅速地转著念:如果要和这个人,展开最原始的搏斗的话,他应该采取甚 么方针──几乎所有的搏斗,取得胜利的一方,都是自如何得胜利的方针来决定的。大 至成千上万军队的决战,小至一对一的单独搏斗,都不能例外。 面对著这样壮硕的一个巨人,原振侠自然不敢有任何轻视之意,他在对方面前,约 不到两公尺处站定。他保持了这个距离,是估计了对方手臂的长度,和腿的长度之后所 作出的行动。 他估计在这样的距离,对方不论是出拳也好,是起脚也好,都不能在一抡臂和一抬 脚之间就击中他,必须先移动身子。而只要对方移动身子,原振侠就可以知道他的行动 的意图,便于趋避或出击。 那凶汉盯著原振侠。原振侠的个子已经相当高了,可是和那大汉相比,还是差了一 个头。巨汉盯著他看,若是他和对方凝视的话,他就必须微微仰起头来。 原振侠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如果这样做了,就会给对方以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增加 对方的气势! 原振侠已感到即将来临的是怎么一回事,他自然不能给对方任何增加气势的机会。 原振侠只是平视著那巨汉,视线的焦点,落在巨汉的颈上。 一个人,不管他的脖子多么粗壮,总是人体中若干柔弱部分之一。原振侠的目光, 炯炯有神,十分锐利,虽然焦点集中在对方的颈上,但同时也可以使对方感到他目光中 的凌厉。 两人对峙著,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可是在一分钟之后,原振侠知道,自己在对 峙之中,已然使得对方至少不敢再轻视自己。因为那巨汉的喉结,从凝止不动,变成了 上下在移动著! 原振侠冷冷地道:“是你假借黄将军的名义,请我来的?” 原振侠的语调之中,有著故意的、极度的轻视,这自然也是他对待强敌的方法之一 。他是在说对方还没有资格自己假冒黄绢的名义,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的! 不论原振侠的暗示是不是事实,都会使得对方的情绪起变化──趋向愤怒的变化。 愤怒的情绪是一种不稳定的情绪,绝对不利于生死相拚的搏斗! 果然,那巨汉的喉际,发出了一下咆哮声。那种声音,和发自猛兽的血盆大口,也 就没有甚么分别。接著,巨汉的声音更如闷雷:“我要和你决斗!” 原振侠扬了扬眉,在他英俊的脸上,仍然显露著鄙视:“为甚么?” 巨汉大吼一声:“为了黄绢!” 原振侠心中凛了一凛:真是卡尔斯将军派来的! (后来,他才知道事情和他设想的有点不一样。但当时,是不是一样都没有甚么关 系,反正那巨人要和他决斗,而和这样的强敌搏斗之前,也不容他去多想。) 他一副漠不在乎的神情:“好啊,用甚么方法?” 那巨汉陡然一扬右腿──由于他的身子没有动,而原振侠又早算好了,站在突袭的 安全距离,所以看到他扬起腿来,原振侠的身子,仍然凝立不动,一点也没有慌张躲避 的神态。 那巨汉一扬腿间,他右靴上插著的那柄匕首,带起“飕”的一下刺空之声,打斜直 飞了出去!“啪”地一声,刺进了球室的壁上,没入了足足有十公分之深。 他那一下动作,气势极其慑人,预料可以使原振侠,在刹那之间惊惶失措的。 可是当他看到,原振侠甚至连眉毛也没有抬一下之际,他不禁有点气馁──凡是想 用气势来令人震慑,而结果对方不为所动的,总会在心理上有反被威胁的感觉,原振侠 是深明这个道理的。 原振侠又不在乎地笑了笑:“好啊,用甚么方式来决斗,嗯──” 他故意在“嗯”字上拖长了声音,以显示他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中。但当然,他 全身的神经和肌肉,早已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之中! 那巨汉发出了一下巨吼声,声响在密封的球室之中,带起了嗡嗡的回声。他双拳也 在那一刹间,化为铁锤:“用拳头!” 原振侠连百分之一秒都没有等,立时疾声道:“好!” 随著那一个“好”字,原振侠疾如闪电,已开始攻击! 在一进球室,一看到了那巨人之际,原振侠已经知道,自己和对方体型相去太远。 对方为了利用自己的强势,要搏斗的话,一定是采取最原始的方法──若是大家用鎗械 的话,再结实的肌肉,和再衰弱的身体,子弹几乎可以达到同样的功能。 所以,他定下的方针,是要消除双方之间的悬殊,抢先进攻就是方针之一。 为了抢先和出其不意,原振侠甚至不和对方多讲半句话,说动手就动手!身形向前 一欺,右拳向上,左拳向下──向上的右拳,直取对方的咽喉,拳到中途,食指和中指 倏然弹出,改击为戳,仍取对方的咽喉,而左拳下沉,击向对方的小腹。 这两下,攻击的都是人身体最难抵抗攻击的部分。原振侠出手又快,就算对方避得 快,还手得快,他已占了先机,总可以占上风的。 果然,他倏然出手,那巨汉的身子,一动也没有动──手指戳中了巨汉的咽喉,并 没有发出甚么声响来,那一拳,却结结实实击中,发出了“砰”的一下巨响! 原振侠在技击上的造诣十分深,而且所学也相当杂。他一上来就看出,那巨汉看来 像东方人,但不像是中国人,自然不会对高深复杂的中国武术有多少认识。所以他一出 手的那一下攻击,用的是中国武术之中,北少林拳法中的一招“野马分鬃”,上下齐攻 。除了中国武术之外,世界任何地方的技击,都没有那么快疾而又复杂的进攻方法。 他攻击得手,可是同时,他心中也陡然生出了一分惊恐之意! 因为那巨汉根本没有动,只是站著,承受了他的攻击。原振侠的攻击,并没有令他 动摇分毫,反倒是原振侠的手指和拳头,如同击中了甚么硬物一样,隐隐作痛! 原振侠自然不会等著对方的还击,一提步,身子已向上拔起,双脚在半空之中,踹 向对方的面门。这一下变化,却又源自日本的空手道。 也就在他才一跃起之际,巨汉“呼”地打出了一拳,恰好打空。那一拳的拳风震耳 ,原振侠也来不及去想,自己若是被他一拳打中之后,会有甚么结果。 而几乎在同时,他双足又重重踹中了那个巨汉的面门。那一踹,是连同原振侠整个 人跃在半空中的力量攻出的,而且,著力点,是在对方的鼻梁之上。 再壮硕的汉子,鼻梁骨也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十分脆弱。 世界各地的职业拳师,几乎都进行过鼻梁骨移换的手术,原因就是为了避免在比赛 之中,被对手击中鼻梁骨而导致断折。 而鼻腔之中的血管,也特别脆弱,容易破裂,这就是为甚么人特别容易流鼻血的原 因。 那巨汉的头,被踹得向后一仰间,他的鼻骨──显然曾进行过移换的手术──并没 有甚么,但是鼻孔之中,鼻血却已疾喷了出来。随著他的狂吼声,鼻血更喷得他一脸都 是,令他看来更是凶狞! 原振侠在第二下攻击中就占了上风,可是他心中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意思。 虽然他一上来就得了手,但是那只不过是挫了挫对方的锐气而已。鼻孔流血,绝不 会致命,也不会削弱对方的战斗力,反而能使对方更加凶狠! 但是无论如何,面对这样的强敌,一出手已然有了这样的成绩,总使原振侠心中略 微一定。虽然对方像是凶神恶煞一样,但也不是全然不可对付的。 就著那一踹之力,他的身子,已向后疾翻了出去。那巨汉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在他翻出之际,踏步进身,在极短的时间内,发出如同雷霆万钧一样的一连四拳! 别看他的身形如此高大,他的动作却灵活快捷之极,那四拳拳出如风。原振侠在向 后疾翻之际,连避开了三拳,等到第四拳击来时,他的身子恰好向下一沉,眼看那一拳 ,非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身上不可了! 如果双方动手之处是在旷野之中,那么,对于这一拳,原振侠是万万避不过去的了 ──除非他的身子,能在空中转折飞翔。这样的“轻身功夫”,虽然常见于武侠小说之 中,在现实生活之中,或许也有人有这样的本领,但是原振侠却没有这种本领。 然而,幸运的是,他们动手的所在,是在一个壁球室之中,原振侠幸运地占了环境 上的便利──当他接连身在半空之中翻出之际,他已经接近墙壁。当那巨汉以为自己的 第四拳,必然能重重地打在原振侠的身上,可以听到原振侠体内的骨头断折声之际,原 振侠反手在墙上一按,就著这一按之力,身子非但没有下落,而且再度在半空之中弹跳 了起来! 巨汉算得十分准确,对方避过了三拳,身子下沉,绝逃不过第四拳──第四拳不但 可以击中,而且能把对方的身子,用铁拳钉在墙上,搏斗立即结束。他自信没有人在中 了他这样的一拳之后,还会有任何战斗力。 巨汉在击出第四拳之际,“哧”地吐出了一口气,加强那一拳的力道。 一切,全是在不到一秒钟之间发生的事,原振侠身子再度弹跳而起,巨汉的一拳击 出!等到知道原振侠的身子不会落下来之际,已经收不住势子了,一拳重重地击在墙壁 之上! 由于他那一拳用的力道是如此之大,所以在“砰”地一声之后,纵使他练成了钢筋 铁骨,拳头的硬度,和硬木铺成的墙壁的硬度相同,令得墙上出现了浅浅的拳头的印痕 ,但是他的拳头,还是免不了带来了一阵剧痛。 而在这时候,弹跳起来的原振侠,早已在他的身后落了下来,扬手一掌,重重砍在 他的颈际! 那是空手道中的一式“手刀”,原振侠落掌之处,又恰好是在对方颈侧的大动脉上 ──掌力到处,虽然未能使得巨汉受甚么损伤,但是也在那一刹间,压迫了他大动脉输 血的运作,使得他庞大已极的身躯,陡然向上,跳了一下。原振侠绝不松手,一脚飞起 ,已经踢向对方的胯下! 这一脚,是算准了时间的。原振侠料定了,巨汉在受了颈际的一击之后,一定会疾 转过身来的──若是等对方转过身来之后,再踢出一脚,那肯定踢不中了,一定要先估 计对方的动作,预先发动攻击,才能制敌于先! 果然,原振侠脚才飞起,巨汉疾转过身来,刹那之间,倒像是巨汉特地转过身来, 供原振侠的一脚,攻向他的胯下一样! 原振侠在那一脚之中,有一个小小的狡猾,和“原始搏击”,另有一点距离。因为 他脚上的那双鞋子,在鞋尖上,套有一个又尖又硬的钢头。这是他来之前,想到了事情 大有蹊跷之后,自行李箱中,取出来的几个小道具中的一件。 这些小道具,大多数是由他在泰国结识的,一个叫青龙的朋友送给他的。青龙的一 生,充满了传奇,几乎每分每秒都在鬼门关前打滚。他所设计的攻击性武器,也有著异 乎寻常的威力。 原振侠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甚么不对。一则,对方的体型如此壮大,超过他许多 ;二则,对方也穿了一双十分坚硬的皮靴,如果举脚向他踢来的话,自然不会在事先将 皮靴脱掉! 巨汉转过身,看到原振侠的攻击之际,想避开,已经万万不及了,他也看到原振侠 攻的是自己的下阴! 那是最易受伤,也最不能吃痛的部分! 可是那巨汉当真凶悍绝伦,更难得的是,他在接连三次受挫之后,虽然怒发如狂, 脸上满是血污,和自地狱中冲出来的恶鬼无异,可是居然还沉得住气来应变!他猛然一 吸气,明知已无法避开原振侠的这一脚,索性不加理会,双手已疾伸而出,十指如同利 钩,向原振侠的肩头,疾抓了下来! 两下的动作都那么快,谁要避开谁的攻击,都没有可能。原振侠的一脚,重重踢中 了巨汉的下阴,巨汉的双手,也抓住了原振侠的肩头。 在那一刹那,原振侠只感到自己的肩头,如同被两柄利钩钩住了一样,一阵剧痛! 双臂立时下垂,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 而巨汉一抓住了原振侠,双臂向上一振,竟然将原振侠直提了起来。 原振侠体型甚高,在他以往和对手做搏斗之际,出现过许多险象,但是被人凭空提 了起来,双脚竟然沾不到地,却还是第一次! 而且,他在练习技击之际,也绝对料不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所以他一被提起来 ,双臂无力,双肩剧痛,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在这样激烈的搏斗之中,怎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犹豫所占的时间,即使是有十分 之一秒,也足以使制先变落后了! 就在这时,巨汉的右膝已然弹起,向著原振侠的小腹,撞了上来! 在这一刹间,原振侠实在无可抵抗,他唯一可做的,是把自己的双膝也屈起来。这 样,可以不至于被对方的膝头,撞中自己的小腹。 但是,巨汉的膝头,必然也撞中他的双膝。他知道这一撞的结果,必然是自己双膝 的碎裂!在双膝碎裂了之后,他自然连站立都不能站立,那除了任由对方进攻之外,没 有别的选择了! 虽然,看起来,他这样的防御动作,好像比被对方的膝头,撞中小腹要害好些── 柔软的小腹,和巨汉岩石一般坚硬的膝头相碰,结果必然是下阴碎裂,肠脏折断,一撞 之下,立时命丧当场! 可是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间,原振侠还是有自己多此一举之感──立时之间,命丧 在这样的凶汉之手,只怕比双膝碎裂之后,再受折磨,终于免不了一死,还要痛快得多 了! 原振侠脑际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是双腿已然屈了起来,对方的膝头,也已撞了 上来,他自然再也无法有任何应变的动作了! 在那一刻间,原振侠和那巨汉是面对面的,而且距离极近。巨汉神情之狞恶,几乎 集中了世上一切凶厉的形容,巨汉目中射出的凶焰,也足以令人窒息。 然而,就在那一刹间,巨汉狞恶的神情陡然僵凝!那种僵凝,显然是他的神情想再 变化,但是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致他的神情来不及变化,所以只好在那一刹间僵 凝! 原振侠全然不知在那一刹间发生了甚么变化,而接著发生的事,使他几乎不能相信 自己的幸运。他觉出肩头上陡然一松,巨汉的双手松开,他人向下一沉,落向地上。 巨汉抬起的膝盖,也僵在半空,他的双手捂向小腹。 原振侠来得及在事态还没有进一步的变化之前,一个翻滚,滚了开去。由于刚才他 几乎一条腿已迈进了鬼门关之中,这时他自然无可避免地需要一个极短暂时间的喘息, 所以他甚至不能跃起来。 他向巨汉看去,看到巨汉捂住了小腹,脸上的神情,已变成可怕的痛苦的扭曲。也 就在那一刹间,原振侠明白发生了甚么事! 他明白了并不是甚么奇迹救了他,还是他自己的攻击行动,使他又从鬼门关中逃了 出来! 刚才的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现在,不妨来重复一下。原振侠一脚踢向巨汉的下 阴,巨汉置之不理,一屏气,硬生生把这一脚之力,承受了下来。当他屏住气之际,虽 然要害遇袭,但是是不会觉得疼痛的,而他在同时,双手齐出,抓住了原振侠的肩头, 把原振侠提了起来。 在这时,这个凶神恶煞般的巨汉,犯了第一个错误。他如果只出一手抓住原振侠, 一样可以把原振侠提起来的。那么,他就可以挥拳击向原振侠,一拳把原振侠的头骨击 成粉碎! 可是由于他心中实在太愤怒了──那是由于原振侠一上来,就占了三次上风之故。 那使巨汉不敢轻估原振侠的力量,唯恐只伸一手,难以抓得住原振侠,是以双手齐出, 以保万无一失。 力求以保万无一失的结果,是错失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那巨汉所犯的第二个错误,是当他抓住了原振侠的双肩,并且将之提了起来之后, 忘了自己的下阴部分,才受了对方重重的一击。 如果那巨汉记得这一点的话,他就不会抬膝去撞原振侠的小腹。他只要用他巨大的 头顶,撞向原振侠的前额,那么原振侠的下场便会惨不堪言。可是也许是由于那巨汉的 胯下才受了一击,下意识使他要以牙还牙,也攻向对方的同样部位。而在那种生死一线 的搏斗之中,是根本不容许有时间去思索的──下意识的行动决定一切。 当他一抬腿之际,他先前屏住的那一口气,无可避免地要松开来。也就在他松一口 气之际,原振侠那重重的一脚,鞋尖还有著暗藏的武器的一脚,就发生了作用──痛觉 迅速展布,传到了他的大脑,再经由痛觉神经展布全身。那种剧烈的痛楚,使他无法忍 受,使他必须先对付这种痛楚,才能再对付敌人。 这是他为甚么眼看一下子就可以置敌于死地,但是却不得不松开手来的原因。 当原振侠滚开去之后,由于适才从死里逃生的极度紧张,他头上布满了极大的汗珠 。而那巨汉由于受创的剧痛,汗珠也自他的头脸上沁了出来。 他发出了一下狂吼声,头部甩动,汗珠像是骤雨的雨点一样洒了开来。随著那一下 巨喝声,他金刚一样的身子,已向著原振侠疾扑了过来! 原振侠就地一滚,滚了开去,巨汉再次怒吼。而就在这时,球室的门陡然打开,先 是四个黑衣人一闪而入,接著便是一声娇叱:“山虎上校,停止!” 在这一刹间,原振侠感到的震动,几乎使得他难以一跃而起! 带给他震动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他一听那下娇叱声,就知道是发自黄绢的,那也 就是说,他和巨汉的生死搏斗,黄绢竟然一直在一旁观看!原因之二,是自黄绢口中呼 叱出来的那句话,使他知道了那个巨汉,竟然正是林文义口中的山虎上校! 虽然说世界很小,但是竟然如此凑巧,自然也使得他感到震动! 黄绢的呼喝声,看来一点效力也没有,那巨汉──山虎上校,仍然发出震耳欲聋的 咆哮声,双手握著,向著才一跃起的原振侠当头压下。原振侠身形一矮,打横掠了出去 。 黄绢的怒喝声再度传来,几乎是在同时,一下砰然巨响响起,震得球室之中回音不 绝──子弹呼啸著掠过,使得山虎上校这样凶悍之极的人,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原振侠当然不会因为山虎上校暂时停止了动作,而生出丝毫松懈之意。他和山虎上 校保持著安全的距离,这才去看发生的情形。他首先看到,那四个黑衣人手中的鎗,鎗 口全冒著烟,一身军装的黄绢,正在疾步走近山虎上校。 从黄绢的神态中,也可以看出她对山虎上校存著若干戒心。她在离开山虎上校还有 一段距离时,就站定了身子,美丽的脸庞上罩著寒霜:“你说过在三分钟之内,就能把 任何人撕成碎片,现在早已不止三分钟了!” 山虎上校的鼻血已然止住,可是他并没有机会抹去脸上的血污。再加上一脸的汗珠 ,和肌肉扭曲了的神情,看起来,无论甚么山精海怪,鬼魅厉魈,都不会再比他可怕。 他发出闪电也似的声音:“我一定能把他撕成碎片!” 黄绢一声冷笑:“看起来,你好像并没有占到甚么上风!要不要给你一面镜子,让 你看看你那种失败者的狼狈神情?” 山虎上校的一生之中,只怕从来也没有受过实际上的这样打击,和言语上的这种妥 落。他双手陡然扬了起来,然而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居然还能运用他无比的狡诈! 他双手是向著黄绢扬起来的,双手甫一扬起,他庞大的身躯,陡然向左一转,十指 如利钩,已改向他左侧的原振侠抓去! 这时,原振侠已完全定过神来了。虽然,他全然不知黄绢和山虎上校之间有甚么纠 葛?山虎上校为甚么要对付自己?但是高度的警觉,使得山虎上校任何形式的偷袭,都 不发生作用,反倒可以令他占著敌先动、己后发的克制作用! 山虎上校双手抓出,人也向前扑了过来。原振侠身形略错,非但不避开,反倒向著 山虎上校小山一样庞大的身形直迎了上去。 在那一刹间,原振侠听到黄绢发出了一下惊呼声,自然是对他的安全表示关切。原 振侠动作如风,山虎上校见他非但不逃避,反倒迎了上来,也不禁一怔,手上却丝毫未 慢。 眼看山虎上校手向下一沉,似抓到原振侠的肩头之际,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原振 侠是技击高手,刚才已被他抓住过双肩一次,这时怎会再让他得手!山虎上校双手一沉 ,原振侠整个人,直挺挺向下便倒,双肘在地上略撑,在山虎上校双手抓定之际,双脚 再度踢出! 这一次,原振侠双脚踢出,仍然是攻向山虎上校的下阴部分! 那又是一式中国武术中的功夫,属于山东蓬来派地趟拳中的一招“卧虎连环脚”。 以原振侠的程度而言,可以在一秒钟之内,连环踢出六脚到七脚之多。 但这时,他并没有机会踢出那么多脚,“砰砰”两脚,踢中了目标,山虎上校发出 的吼叫声,已明显地夹著凄厉的声音在内!他下阴受伤,吃痛地弯下身来,但还能来得 及双手抓向原振侠的小腿。 所以原振侠在只踢出了两脚之后,就著双肘著地之力,身子迅速地滑退,姿态优美 。看起来,简直如同快疾无比的仰泳一样! 那四个跟著黄绢进来的黑衣人,不由自主,轰然喝采! 在他们的采声之中,山虎上校还未曾来得及直起身子来,原振侠已一跃而起,双手 合并,向著山虎上校的后颈直劈了下来! 这一式双手刀,力道不只是单手刀的两倍,因为还加上了全身的重量在内。而原振 侠的单手刀,已经有超过两百磅的力道,曾经一掌,把一头硕大无朋的西藏獒犬生生劈 死过! 山虎上校此际,正忙于护著下阴部分的剧痛,后颈又中了原振侠的双手刀。本来, 他强壮无匹的身子,还是可以挺得过去的,但是原振侠双手刀一得手,立时双足又踹向 他的小腿弯! 就算山虎上校真是铁打的,也敌不住人体关节自然生长的弱点。小腿弯一受攻击, 他身子再也无法站得稳,向前一俯,双膝先著地,接著,整个人便重重仆倒在地上! 黄绢发出了一声长笑:“号称永不倒地的山虎上校,怎么倒地了?” 山虎上校几乎是立即挺身站起来的,原振侠也不禁大为惊叹:一个人在受了接连三 次这样的重击之后,居然还能立时挺立。 可是,即使是立时挺立,刚才他曾跌倒过,这却是一个绝对无法改变的事实! 站立起来之后的山虎上校,面上的肌肉抽搐著,望著原振侠。在他凶焰毕露的双眼 之中,竟然不可遏制地现出了恐惧的神色来。 一个永远站在胜利那一边的人,一旦遭到了失败,知道失败是怎么一回事之际,他 内心的恐惧,一定比经常失败的人,厉害不知多少倍! 山虎上校是一个从未曾在搏斗中失败过的人,所以这时,他心中恐惧慌乱,简直对 眼前的失败,完全无法适应──他也会失败,也会被打倒,也会被比他更强的力量杀死 !那种恐惧感,一阵一阵袭上了他的心头,使得他从极度的凶悍和自信的顶峰之上,一 下子摔了下来,摔进了恐惧的深渊之中。 而在摔跌的过程里,他的锐气,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了! 这是自信心的堤防的大崩溃,一向牢不可破的堤防,忽然崩溃了,就再也没有力量 可以把它填补起来。 山虎上校双眼之中,流露出来的恐惧越来越甚,满头满脸全是汗,身子也在把不住 发颤。可是他的视线,还停留在原振侠的身上,看来,他还在想作最后的挣扎。 黄绢不知道在甚么时候,已吩咐她的手下,弄来了一面相当大的镜子。两个黑衣人 抬著镜子,来到了山虎上校的面前,她的语气冷峻:“看看你自己!” 山虎上校的视线,有点僵硬地移向镜子,一看到镜子之中,他自己血污满面的狼狈 样子,他彻底崩溃了,发出了一下听来惨厉无比的嗥叫声,蹲了下来,双手抱著头,猛 烈发起抖来! 山虎上校平时也喜欢照镜子,在镜子中对自己壮硕无比的体型顾盼自豪。他更欢喜 把女人踏在脚下,或是伸手抓著女人的头发,让女人当女奴一样跪在他的面前,用以在 镜中衬托出他的威武。 而这时,他在镜中看到的,竟然是如此狼狈不堪的一副形象!黄绢的心理攻势,立 即奏效,山虎上校在彻底崩溃之下,蹲在地上,如同一堆烂泥! 如果不是原振侠知道了他就是山虎上校,而且又熟知山虎上校是如何禽兽不如的一 个人,他看到一个山神一样的壮汉,忽然之间变成了这样,或许还会有同情之心。但这 时,他自然不会有甚么怜惜之意,只是冷笑著:“起来,可以再动手!” 山虎上校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只是簌簌地发著抖。原振侠知道,一个凶悍之极的人 ,内心一定是懦怯卑鄙,兼而有之的。这时,山虎上校既然已丧失了斗志,那么,他和 他之间的事,算是结束了! 原振侠向黄绢望去,黄绢用中国话低声道:“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原振侠心中十分愤懑:“当你像罗马贵族一样,观看我和这个巨人搏斗之际,我只 是为我自己的生命而战,不为其他。” 黄绢扬了扬眉,看来她是想解释甚么,可是却又没有说甚么,只是道:“我事先不 知道,他会向你挑战!” 原振侠挥了挥手,有点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再讨论下去。他走向门口,在门口停了 一停,指著正缓缓在站起来的山虎上校:“这个人的来历,你知道么?” 黄绢现出十分轻视的神情:“知道,他曾经是专门欺凌没有抵抗能力的难民的卑劣 海盗。”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一句话在他喉间打了一个转,却没有说出来。 黄绢一双明澈无比的眼睛,向他望来:“你想说‘一丘之貉’是不是?” 原振侠接受了她眼光的挑战:“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倒有自知之明!” 黄绢咬了咬下唇,缓缓转过头去,对著正好站了起来的山虎上校,陡然厉声喝:“ 立正!” 山虎上校庞大的身躯,震动了一下,自然而然,双脚后跟一靠,挺直了身子。 黄绢并不走近他,因为走近他的话,两者之间的体型相差太甚了。她冷冷地望著山 虎:“举起手来,发誓向卡尔斯将军效忠!” 山虎上校一下也没有犹豫,就举起了手来。 在一旁的原振侠看到了这样的情形,起了一阵欲呕之感。本来,他早就离去了,但 是他想起了林文义的叙述,有一些话要问山虎上校,所以才勉强压制了自己心中的厌恶 之感,留了下来。 林文义一直在寻找阿英──林文义和阿英的悲惨遭遇,和他们之间真挚的情爱,深 深感动著原振侠,所以他要趁这个机会,问一问山虎上校。 黄绢带领著山虎上校读了誓言,又道:“我代表卡尔斯将军,授你上校的军衔,你 的具体工作,日后自然会宣布!” 山虎上校向黄绢行了一个敬礼,又不由自主,向原振侠望了一眼。他的样子看来依 然凶悍,但是却也明显地有著摇尾乞怜的神情。 黄绢冷笑著:“你太不自量力了,居然想和我争夺权位!我本来可以处死你,但念 在你可以有一定的战绩,所以才从宽处理,你要明白这一点才好!” 山虎上校现出了出奇的恭敬,立正:“是,将军,我明白。” 黄绢又冷笑了一声:“原医生刚才对你手下留情,你不去道谢?” 山虎上校吸了一口气,走向原振侠,原振侠一挥手:“不必了──可是,我有些话 要问你!” 山虎上校用他的大手,在脸上抹著,抹了一手的热汗,神情有点尴尬。 原振侠道:“你还记得一个叫作阿英的女人?” 山虎上校一听,身子陡然震动了一下。原振侠的目光何等锐利,一下子就看穿了他 有狡诈的表情,想要撒谎,所以不等他开口,就又道:“就是被你从难民船掳劫来,给 你摧残过,最后又把她和一个叫林文义的人,一起吊起来喂鲨鱼的那个!” 山虎上校再震动了一下,低下头去,声音含糊地道:“记得。” 原振侠语音凌厉:“像你这样的海盗,身上不知负著多少血债!告诉你,不论托庇 在甚么人的手下,都难逃公义的审判──阿英现在在哪里?” 当原振侠丝毫不留余地责斥山虎上校之际,黄绢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勉强插了一 句口:“我们一定要在这里站著说吗?” 原振侠疾声道:“难道我还会和畜生把盏言欢吗?” 原振侠的话,锋棱太甚,未免有点刺伤了黄绢,使她的俏脸,脸色变得更难看。 山虎上校宽厚的胸膛起伏著:“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原振侠冷笑一声:“在林文义被鲨鱼咬下了一截小腿之后,又发生了甚么事?” 山虎上校的脸上,现出了惊讶莫名的神情来,那种神情迅即化为恐惧。他指著原振 侠:“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 原振侠知道这些事的理由极简单,是林文义告诉他的,但是山虎上校不明情由,自 然感到了惊惧。尤其是原振侠刚才把他打得如此狼狈,他对原振侠本来就有著畏惧心理 。 原振侠沉声道:“我甚么都知道!” 山虎上校陡然叫了起来:“你当时也在?你……和爱神……是一起的?” 自山虎上校这种穷凶极恶的人的口中,居然说出了“爱神”这个名词来,真是不伦 不类到了极点,黄绢也不禁皱了皱眉。 黄绢已吩咐手下搬了两张椅子来,她自己坐了一张,另一张放在原振侠的旁边,可 是原振侠并没有坐。 黄绢知道,由于山虎上校的挑战,原振侠还不会怎么怪她,而她刚才急不及待地打 铁趁热,收服了桀骜不驯的山虎上校的这种行为,一定惹起了原振侠极大的反感。 穷凶极恶的海盗,和举世闻名的恐怖份子的组织者相结合,这是会引起任何有正义 感的人的反感! 黄绢本来想,在打发了山虎上校之后,和原振侠单独相处,可以有机会减轻误会。 可是她却料不到,原振侠竟然有话要问山虎上校,而她更想不到的是,在山虎上校的口 中,竟会说出“爱神”这样一个名词来! 而这时,原振侠的思绪,也紊乱之极! 林文义对他叙述的一切,他自然是相信的。可是在最后部分,林文义坚称他在半昏 迷的状态之中,见到了自大海中冒起来的爱神,这一点,即使有著那么多奇幻经历的原 振侠,也感到有点匪夷所思!他曾作了一些假设,可是看来也难以自圆其说,心中也一 直在疑惑著。 而这时,突然又从山虎上校的口中,听到了“爱神”这样的称呼,他也不禁愕然。 他心中虽然疑惑,但维持著镇定:“说详细一点!” 山虎上校的喉际,发出了“咯”的一下吞咽口水之声,迟疑了一下:“当时……当 时……” 原振侠挥了一下手:“以前的事我全知道,只说林文义被鲨鱼咬去了腿之后的事! ” 林文义在断腿之后,处在半昏迷状态,所见的和所想到的,可能全是幻象,作不得 准。而山虎上校在那时,却至多只不过喝了很多酒,应该是清醒的。由他来说发生了甚 么事,自然可靠得多了。 原振侠同情林文义的遭遇,也想帮助林文义,更想林文义和阿英能够在劫后重逢。 所以他尽管不是很愿意面对山虎上校这种禽兽不如的人,还是想在他的口中,问出一点 究竟来。 山虎上校在原振侠的追问之下,先是现出犹豫惊恐的神情来,大口喘著气,东张西 望,看来他不是很愿意讲那段经过。原振侠有点不耐烦,沉声道:“你刚才提到‘爱神 ’,那是怎么一回事?” 黄绢在一旁,也扬了扬眉,现出十分有兴趣的神情来。山虎上校挺了挺胸,抬了抬 头──这可能是他习惯了的,表示他威武的一个动作。可是这时,他一抬头,颈骨发出 了“格”的一声响,他神情也立时痛苦无比! 山虎上校这种痛苦的神情,自然不是伪装出来的,豆大的汗珠,自他的脸上,一颗 一颗迸了出来。他两眼发直,口中“呵呵”作声,颈际僵硬,望向原振侠,眼珠乱转。 原振侠一见这等情形,就知道是为了甚么了。 刚才,他狠狠的一式“双手刀”,击中在山虎上校的后颈上,当时,山虎上校看来 像是若无其事地承受了下来,这一点,也曾使得原振侠十分讶异。因为他自己知道那一 击的力量,实在不是人类颈骨的结构所能承受的,即使由于对方颈际的肌肉特别强健, 化去了大部分力量,而使颈骨不至于断折的话,也必然会受到重创! 现在,原振侠明白了,自己的重击,的确使得山虎上校受了创。照现在的情形来看 ,至少使他的颈骨的其中一节移了位。只不过当时,由于山虎上校还没有甚么大动作, 所以未曾发作。 这时,移了位的颈骨,随著他的动作,而压迫到了脊椎骨附近的中枢神经系统,那 会造成难以抵受的剧痛! 不管一个人的身体多么强壮,甚至可以忍受断臂落腿的痛楚,但是绝无法忍受来自 身体之内的痛楚。那种痛楚,自体内最深处迸发出来,散布全身,足以使得任何人抢天 呼地,号叫哭泣,全身发颤,汗出如浆! 山虎上校这时的情形,就是那样! 一看到了这种情形,原振侠知道自己已占了彻头彻尾的上风。他冷笑了一下:“我 还以为你的脖子,是刀也砍不断的!” 山虎上校痛得几乎连眼珠都要夺眶而出,身子发著抖,张大了口,只是在喉际发出 了“呵呵”的可怖呼叫声来。他铜铃也似的眼睛,平日凶威何等之甚,在夺取他人的生 命之际,绝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是这时,他的那双凸出的眼睛,却叫人联想起屠夫的架 子上排著的,被割下来的牛头上的那一双眼睛。 以山虎上校的残暴,以他双手沾满了鲜血的恶行,自然是不值得同情的,原振侠只 是冷冷地看著他。 在一旁的黄绢笑了一下:“原,如果你要问他一些事,在这样情形下,他是甚么也 说不出来的!” 原振侠还没有甚么反应,黄绢已又向山虎上校喝道:“还不求原医生!” 山虎上校不知道如何才好,而且这时,他下阴部分受到了攻击之处,也开始传来了 剧痛。两股剧痛会合,更使得山虎上校蹲下了身子,一句话也讲不出。 原振侠仍然冷冷地望著他,这个凶神恶煞一样的人,直到现在,才知道痛楚是怎样 的,显然太迟了!在他无数次将无比的痛楚加在他人身上之际,他早就应该想到,当痛 楚降临到他自己身上时的滋味。 他发出可怕的喘息声,挣扎著想站起身来,黄绢又叱喝:“跪下,跪著过去!” 山虎上校不由自主,由蹲下的姿势改成跪下,艰难地移动著双膝,靠近原振侠。由 于他的身形极高,这时虽然膝行向前,仍然有他一定的气势,只怕比普通身形的人站著 还要高。只不过他脸上那种痛苦哀求的神情,证明他已经彻底崩溃,比一个弱小的侏儒 尚且不如。 他来到了原振侠的身前,原振侠连厌恶的眼神也懒得投向他,身子一旋,一脚踢出 ,正踢在他颈子的左侧。山虎上校的头骨发出了“格”的一声响,同时,发出了一下惊 天动地的惨叫声! 他的惨叫声余音未断,原振侠身子再一转,又是一脚飞起,踢在他颈子的右侧,颈 骨又发出了“格”的一下相当响亮的声音。这一次,山虎上校张大了口,出气多,入气 少,连惨叫也叫不出来了! 原振侠的那两脚,力道算得十分正确,恰好把他错了位的颈骨,归了正位。 原振侠本来自然可以出手,用较温和的方法,来达到这个目的的。可是原振侠对山 虎上校,根本没有丝毫的悲悯的心情,所以连手都不想碰他。 山虎上校在急速地喘了几口气之后,又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来,痛楚的神情稍减。 原振侠冷冷地道:“你所受的创伤,至少得休养半个月。现在你身受的痛楚,应该 是你能忍受的,不必再装死了!” 山虎上校的凶狠,早已消失殆尽,乖乖地挣扎站了起来。原振侠道:“说我问你的 经过!” 山虎上校又喘了几口气,忽然闷声分辩了一句:“其实……阿英这女人……我是准 备在收手之后带……著她的,真的!” 原振侠怒意上涌:“这表示甚么?表示你永远要使她在地狱之中,受你这种魔鬼的 折磨?” 山虎上校口唇颤动了几下,喉际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我……或许折磨过别的女 人,可是……我没有把她怎么样!” 如果不是早知山虎上校那么卑鄙龌龊,原振侠真想冲过去再踢他几脚! 原振侠那种憎厌不屑之极的神情,山虎上校自然可以看得出来。他又提高了声音, 急急为自己分辩:“男人和女人之间……总是这样子的,开始她自然不愿意,她……一 直不愿意,可是我没有……折磨她!” 原振侠已到了忍耐的极限,黄绢在这时沉声喝道:“你别说了,原医生问你甚么, 你才说甚么!” 山虎上校大口吞咽著口水,原振侠听出黄绢的话中,大有维护山虎上校之意,不禁 连声冷笑。 刚才,黄绢曾代表卡尔斯将军,赠以上校的军衔。像山虎上校这样的人,如果效忠 了卡尔斯将军,自然对于疯狂的恐怖行动,大有帮助──山虎上校在各方面来说,都是 一个极其出色的恐怖份子的典型! 原振侠心中的厌恶感,真的到了极点。要不是想知道事情的究竟,他连多留百分之 一秒也不会! 山虎上校又一昂头:“那时,我把阿英和林文义吊了起来。我心中恨到极点,十分 焦急地等待著,要看鲨鱼把他们两人的身子,一截一截咬下来──” 这时的山虎上校,早已凶焰大戢,可是当他讲述到当时的场景之际,他的那种凶恶 的神态,只怕仍然可以列入世界之最! 他略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我只是希望林……那姓林的死去──逐寸逐寸地 去死,我预料阿英会在最后关头,为了自己……而让姓林的去死。可是当我看到了她望 向姓林的那种眼光时,我知道她不会,我知道他们都不会用对方的死,来换取自己的活 !” 黄绢在这时,喃喃地说了一句听不清楚的话,大抵是“爱情使人伟大”之类。她对 于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点也不知道,但是凭她的绝顶聪明,她自然可以大略知道甚 么样的事曾发生。 原振侠只觉得全身发热,他也感到了爱情使人变得伟大──林文义和阿英,本来只 是极普通的普通人,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是他们在生死抉择之间的行动 ,却又确然伟大。 山虎上校激动起来,面肉抽动,他脸上的那个疤,也涨得通红:“我……真的一直 在想,我要带阿英离开,收手后到南美洲去。可是这时的情形,使我……使我……” 他说到这里,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才好。 原振侠用鄙夷之极的语气:“使你怎样?不见得会使你邪恶的心灵,感到剧痛吧! ” 山虎上校一听,陡然发出一下吼叫声来。 他那一下吼叫声虽然惊人,可是也真的带有几分剧痛的意味。接著,他又大口喘了 几口气,静了一会,才突然转了话题:“潮水涨了,姓林的气力又比阿英大,所以他的 脚先碰到了海水。一条鲨鱼窜了起来,一下子就咬掉了他的一截小腿──” 山虎上校并没有再说他自己当时的心情,接下来,一直只是说著事实。 而当时,山虎上校的心境,实在十分复杂。像他那样的凶汉,一生只知道打、杀、 劫、掠、奸淫和犯罪,从来也未曾想到过别的。 但是,即使是山虎上校一直未曾想到过别的,在有些时候,还是会想到一些别的的 。 他开始有一点别的想法,是始于阿英被他掳劫上炮艇的第一天。 山虎上校在一脚把林文义踢出了船舱之后,轻轻一托,便把阿英的身子托了起来。 阿英没有挣扎,她知道在这样的凶神恶煞之前,挣扎是没有用的。 山虎上校发出狞笑声,鼻孔中呼哧呼哧地呼著气。阿英的美丽,使他兽欲高涨,接 下来发生的事,对山虎上校来说,再普通也没有。 阿英心灵上的惨痛,和肉体上的创伤相结合,使她的身子颤抖著、扭曲著,口中不 由自主,发出阵阵的惨叫声,那更使山虎上校感到了虐人的兴奋。 这种兴奋是异乎寻常的,所以,当阿英陷入昏迷状态,晶莹的肌肤上布满了汗珠, 俏脸上仍留著痛苦的神情,软瘫著不动之际,山虎上校粗大的手,按在她的腰际,将她 的身子扭得轻轻摇摆,他想到:这个女人,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山虎上校是十分工心计的人,他知道海盗生涯,虽然可以使得他的财富迅速增加, 也可以使得他体内弥漫的兽性,得到无限制的发泄,他十分喜欢这种日子。然而,他也 知道,这种日子必然难以长久维持。 当南中国海海盗暴行的事实,逐渐揭露之后,虽然世界上没有甚么公义可言,但必 然会引起更强势力的干预。届时,他的那艘旧炮艇就难以保护他的安全,所以他已经有 了收手的打算。 (要把他八个手下解决掉,吞没他们的财富,自然也是早已经算计好的!) 收手之后,他可以过正常的豪富生活。他的生活,不论是正常也好,是不正常也好 ,自然离不开女人。 山虎上校也打定了主意,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他所要的。当山虎上校想到这一点 的时候,他十分高兴地笑了起来。 阿英在他的心目中,就像是一块晶莹的玉,或是一颗相当大的钻石一样,是一项十 分珍贵的物件,自然值得珍惜──可是那只是物件,不是人。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以山虎上校的暴虐行为而言,对待阿英,已经可以算是够珍惜 了。他一直这样以为,他并没有殴打阿英。他的认识是:男女间的事,总是这样的,阿 英开始不习惯,慢慢自然会习惯。 当日子一天天过去时,他几乎认为阿英天造地设是他的女人了。林文义虽然在阿英 一上炮艇时,就向他提及过“未婚妻”这回事,可是他早就忘了! 就算不忘记,偶然想起来,他也会忍不住大笑,认为那是最好笑的事──林文义在 他心目中比狗还不如,怎配有阿英这样的美女!而且,林文义算是甚么男人!未婚妻? 他甚至未曾看到过阿英那么完美的身体! 山虎上校从来也没有把林文义放在心上,甚至根本不把他当作一个人,只把他当作 一条狗。所以,在他解决了八个手下之后,并没有想到要把林文义也杀掉。 正由于林文义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这样的卑微,所以,当他陡然发现他有生以来, 第一次认为一个只应属于他的女人,竟然紧紧地和林文义相拥在一起,并发现在自己怀 中比冰还冷的她,和林文义相拥在一起,却又其热如火之际,山虎上校心中的怒意,几 乎要令他全身炸裂开来! 那时,他只要抓住林文义的身子,就可以轻而易举,把林文义的身子,撕成两半! 而这也正是他一贯行事的残暴手段! 而他居然没有那么做,自然是由于他从来没有那么暴怒过。反常的暴怒,使他采取 了反常的行动,他要用更暴虐的手段,来溢泄心中的怒火,也要阿英和林文义两人之间 ,选择谁生谁死。 当他把两人吊了起来,向林文义用力抛出了一只酒瓶之后,又打开了另一瓶酒,大 口喝著。 当烈酒的灼热感,顺著喉咙,一直流向胸膛和腹际之时,山虎上校有一点不知所措 之感。 他的目的,是要保全阿英,而将林文义搓成粉碎。同时,也要阿英受到一定的惩戒 。 可是照目前的情形看来,他根本不可能达到目的,他感到遭到了挫败。 而挫败的感觉,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陌生到了他难以适应的地步。 他狠狠咬著牙,盯著林文义和阿英两人,目光更多落在阿英的身体上。看著这个美 好的胴体,正在咬牙切齿地向下沉著,想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林文义的生存。而这个 身体,是属于他的,是他──山虎上校,用他的力量抢来的! 这使山虎上校更愤怒,他捏著酒瓶的手,在不知不觉之间,劲道使得太大,以致“ 啪”地一下,把酒瓶捏碎了。酒自他的手中迸溅开来,碎裂了的瓶子,也把他的手割破 了一些。 也就在这时,林文义的一下惨叫声传了出来! 林文义自己,全然不能记起自己是不是曾发出这惨叫声。当他感到自己的一截小腿 被鲨鱼咬走了之前,他已经在半昏迷状态之中了! 但山虎上校却清楚地听到,林文义发出了一下惨叫声。同时,立刻见到,林文义的 一截小腿不见了,鲜血流落海中,海水开始沸腾。 山虎上校感到了一阵极度的快意,烈日的烤炙,使得他汗流满面,视线也有点模糊 ,口唇也有点乾。当他纵声大笑之际,他的样子骇人之极,他在大笑之中,期待著鲨鱼 白森森的牙齿,再度肆虐,把林文义的身体分解。 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间,就在炮艇的旁边,林文义和阿英的脚下,海水看来,像是 真的沸腾了起来一样。林文义断腿处洒下的鲜血,染红了在烈日下闪著眩目光辉的海面 ,这时,海水泛起沸腾的浪花,又洁白得令人夺目。转眼之间,一个雪白的物体,自海 面上冒了起来──冒出了海面不是很多,但恰好将被悬空吊著的林文义和阿英两人承住 ,阿英的双脚,可以踏在那雪白的浮起物上。 山虎上校在那刹间,绝无法想像发生甚么事,因为发生的事,实在太突然了!他甚 至无法忆起那雪白的、闪耀著夺目光辉的浮起物是甚么形状──可能是方形,也可能是 圆形,可能是微凸的,也可能是微凹的,他全然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以他应变之快,在那一刹间,也呆住了,只知道盯著前面看。然后,他看到,在那 雪白的浮起物上,忽然多了一个女人。 烈日眩目,山虎上校额上流下来的汗,又使他视线有点模糊,但是他仍然毫无疑问 ,可以肯定在海面的浮起物上,忽然多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是怎么出现的,是从上面落 下来,落在浮起物上,还是从下面冒上来的,他全然无从觉察。 在最初的一瞬间,山虎上校甚至以为那是阿英,因为海面之上,实在是没有可能突 然冒出一个女人来的。可是他立即看清,那不是阿英,阿英仍然双手向上被吊著,现出 古怪之极的神情,望定了那女人。 那女人和阿英全然不同。这时海面上并没有甚么风,可是她的一头说不出是甚么颜 色,像是彩色缤纷的头发,都在飞扬著,她身上的衣服,也在飞扬著。 山虎上校十分难以说出确切的情景来。总之,那时,他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飞扬 流转,连阿英的身子,也像是扬了起来。 这一切,全是在刹那之间发生的事。山虎上校想要喝问,陡然之间,一下巨响,整 艘炮艇剧烈地震荡了起来。 他毕竟是在海军中服役过的,当他由于强烈的震荡而站立不稳,滚倒在甲板上之际 ,他只想到了一点:炮艇受到了攻击! 而令他觉得浑不可解的是,在这时候,他居然听见了两句对答。 他听到的是林文义在问:“你是谁?” 而一个女人的声音在答:“我是爱神。” 原振侠用力一挥手,正在梦呓似地叙述著当日事情发生经过的山虎上校,陡然住了 口。 原振侠的声音十分严厉:“在像是爆炸一样的巨响中,你能听到说话声?” 山虎上校吸了一口气:“我也不明白,可是,我……的确……听到的。不然,我怎 会知道那个……女人是爱神?” 原振侠凝视著山虎上校,山虎上校的眼珠转动著。原振侠冷笑了一声:“你隐瞒了 甚么?我劝你还是照实说出来的好!” 面对原振侠的指责,山虎上校低下了头一会,才道:“我不是有心隐瞒,而是当时 所发生的一切,实在太突然了,有很多情形,我……记得不是十分清楚。” 原振侠冷笑:“就照你记得的说,不要把发生的事略过去!” 山虎上校“啯”地吞了一口口水,他那巨大的身躯震动了一下,才道:“是,当时 的震动虽然剧烈,眼前的一切,也确然奇特之极。可是我并没有害怕,也没有退缩的意 思──” 炮艇在轰然巨响之中,发生了剧烈的震荡。山虎上校第一个念头是:一艘潜艇,一 艘突然自海中冒上来的潜艇! (他的这个想法,和原振侠在听到了林文义的叙述之后,所作的设想是相同的。事 实上,根据所发生的事,作出这样的分析,是十分正常的事。) 他也立时想到,一艘潜艇,那比一艘炮艇有用得多了,如果他能把潜艇夺了过来, 那对他太有利了!他的凶悍加上他的贪婪,使他的胆气陡增。所以,在炮艇的震荡中, 他非但没有退缩,反倒发出惊人的吼叫声,自炮艇上一跃而下,落向海中冒起来的那洁 白的一片上。 他几乎是随时随地携带著武器的,当他一跃而下之际,他一手早已持了他贴身带著 的那柄M十六自动步鎗在手,而且准备立即扫射。 这时,他看到那个女人正在照料林文义,他也没有注意到林文义是不是还在流血。 他刚觉得自己落脚之处,就是从海中冒起来的那洁白的一片,相当坚硬,他已经手指一 紧,要去扳动扳机了。 然而,就在那时候,那看起来像是一切全在飞扬的女人,转过头来,向他望了一眼 。 那女人没有甚么别的动作,只是向他望了一眼。山虎上校目光一和她那双深邃无比 、似乎也闪耀著各种明灭不定的光芒的眸子相接触,全身就像触电也似,震动了一下。 那不但是感觉,而是在实际上,他感到了真正的一次震动。 那下震动,不但使得他的身子站立不稳,向后再跌退了开去,而且使得他手中那柄 不知曾杀过多少人的M十六自动步鎗,由于震动而脱手向外飞了出去。 山虎上校当时心中的惊骇,真是非同小可。在极度的惊骇之中,他本能地后退。 而那女人在望了他一眼之后,也没有甚么别的动作,仍然转回头去,去照顾林文义 。 林文义和那女人的对答,那女人自称是“爱神”,山虎上校就是在那时候听到的。 而就在那时,山虎上校一抬腿,已把他一直插在靴子边的,那柄锋利之极的匕首抓 在手中,手指捏著匕首的锋尖,向那女人疾抛了出去! 扔抛匕首,是山虎上校多年来练成的绝技,简直是百发百中。而且他那柄匕首又锋 利又沉重,他发出的力道又大,曾有好几次,匕首射中了目标的眉心之后,竟然刺透坚 硬的头骨,直没至柄的纪录! 匕首闪起一道寒光,向那女人直飞了过去,山虎上校也已站稳了身形,蓄定势子, 准备立时向前扑出。他估计,就算匕首射不中对方,自己庞大的身驱疾如旋风也似的一 扑,那女人也必然禁受不起。 他甚至已为下一步行动作了打算:一把抓起那女人来,抛进海中,自然会有大群鲨 鱼料理她。然后,再有人出来的话,他也可以如法炮制,再夺取潜艇! 可是,就在他的身子蓄势待扑之际,那女人一挥手,缭绕在她手臂上,如同云彩一 样飞扬、明灭不定的衣袖,挥了起来。 山虎上校实在不能肯定,扬起来的是不是一片衣袖,在那一刹间,他看到的,宛若 是自那女人的手臂上,扬起了一片明霞。而他射出的那柄匕首,就碰在那片明霞之上, 也没有甚么声音发出来,匕首射向前带起的那股精光,就倏然回头,向他自己射来!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而且,又如此迷离。在一切感觉上,几乎都和服食了某种毒 物一样,有著虚无迷幻的感觉,绝对无法分辨得出哪一种感觉是真实的,或是哪一种感 觉是虚幻的。 那是一种犹如身在梦中的感觉。可是身在梦中,又似乎不应该感到疼痛,而这时, 在匕首的精光一闪之后,山虎上校陡然感到了自己的右大腿上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 并没有看到匕首,只看到匕首的柄,露在他的大腿之外! 山虎上校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他已经感到,要夺取潜艇是不可能的了,弄得不好 ,只怕连全身而退,都在所不能! 他极能当机立断,这时,连拔出匕首的时间都不浪费,一个转身,便向炮艇上跃去 ,双手抓住了炮艇的舷,身子一翻,已翻上了甲板。 虽然他大腿上刺著一柄匕首,在他行动之际,带来阵阵剧痛,但是他咬紧牙关忍著 ,居然给他站了起来。他准备冲向驾驶舱,尽快地驾著炮艇逃走──直到这时为止,究 竟发生了一些甚么事,他还是说不出来,只知道他自己的处境,十分不妙! 然而,当他一站直身子之后,看到的情景,却使得他那么凶悍的人,也把不住全身 发抖── 山虎上校看到,那艘炮艇正在无声无息、缓慢而奇异地齐中断裂开来,像是在观看 无声的、慢动作镜头的电影放映一样! 他这时,正站在炮艇尾部的甲板上。炮艇齐中解体,已在刹那之间,现出了将近一 公尺的裂缝。他想起自己劫掠所得的巨量金银财宝,全都放在炮艇前半截的舱房之中, 人像疯了一样,向前扑了过去。 然而,当他扑到炮艇中的裂缝之前时,裂缝已然扩展到了两公尺以上。 本来,以山虎上校的体能而言,只要他有足够的镇定,即使大腿上受了伤,他还是 可以一跃而过的。可是,这时他看到的一切景象,实在太奇特了,奇特到令他如同置身 于一部特技逼真的魔幻电影之中一样! 他看到炮艇的折裂部分,厚厚的钢板,像是被甚么巨大无比的力量,硬生生扯开来 一样。钢板在撕裂的部分,甚至还有藕断丝连的情形出现,而且,变薄了的钢板,向上